掌众金融陷违法催收风波
法治周末记者 平影影
“一天接了上百个骚扰电话，刚接起来就挂，我都快崩溃了！”最近一周，在一家企业做人事工作的党峰（化名）非常难熬，平日里最爱玩的手机变成了定时炸弹，随时会引爆他紧绷的神经。
这一切都源自于7月26日的一条短信：“您的亲友谭正（化名）188××××××××在闪电借款严重逾期2187.00元，作为紧急联系人，平台将不间断发送电话与短信提醒，请督促其马上还款！”
还没等党峰弄明白姓谭“亲友”为何许人时，“呼死你”骚扰电话就开始了狂轰滥炸——三四分钟一个骚扰电话，连续四五天不停歇，党峰的日常生活受到了严重影响。
“别说我不认识谭正，就算我真是他的紧急联系人，闪电借款就可以用这样的方式来骚扰我吗？”憋着一肚子火的党峰愤愤然。
先辱骂后威胁：
不还款就公布亲友信息
法治周末记者了解到，北京掌众金融信息服务有限公司是一家定位于消费金融的金融科技公司，2014年3月，其推出了移动端现金借贷平台——闪电借款，主要为用户提供短期的小额急借的现金借贷服务。根据其官网介绍，闪电借款上线后，“两年间快速积累近300万注册用户，累计交易额突破35亿元，累计交易笔数超过160万笔”。
而与成就相伴而来的是来自用户的“不良指控”：记者在百度贴吧、21CN聚投诉平台上看到，许多网友都反映受到了闪电借款催收部门的骚扰，被骚扰的除了借款者，还有借款者手机通讯录的好友。根据21CN聚投诉平台发给记者的数据显示，截至7月27日，共接到关于掌众金融闪电借款的投诉77件，其中有22件获得反馈解决。
根据网友反映，闪电借款催收的手段，除了“呼死你”骚扰电话轰炸，还有骚扰短信轰炸——即催款人用借款人的手机号去各个互联网平台注册账号，导致借款人的手机不停接到验证码短信，甚至还有直接编造借款人虚假信息，以此来诋毁借款人声誉等。
在党峰遭遇到的“事故”中，后来他终于想到：这位“谭正”只是一名前同事，两个人根本不熟，更没到能够成为紧急联系人的程度。但无论他试着给发出上述短信的号码联系，还是跟闪电借款的客服联系，全都没有结果，骚扰还在继续。
蹊跷的是，在党峰绷紧神经熬过5天后的7月31日，骚扰停止了，而他并不知道具体原因。“莫名其妙地开始，莫名其妙地结束。”他说。
同此遭遇的，还有崔全（化名）和他二十多个亲友。崔全告诉法治周末记者，闪电借款的催款部门除了不间断给自己打骚扰电话外，还通过短信对自己进行辱骂、威胁等。在他给记者发来的短信截图中看到，催款人员称：若崔全不及时还款，将会把崔全的数十名紧急联系人的联系方式放在网络上，威胁之意毫不掩饰。
“还有二十多人跟我联系，说受到了闪电借款催款部门的骚扰，让他们督促我还款。”崔全告诉法治周末记者，自己于2月份在闪电借款上借钱，当时紧急联系人一项就填了一个人，不知道催收人员是如何得知自己这个亲友信息的。
为了免受骚扰，崔全近日还了款，于是一切又归于平静。但让他不解的是，自己在到期还款日之前就跟客服沟通过，并且手机一直处于开机情况，他还是不明白：为何闪电借款用这样极端的手段来骚扰自己和亲友？
“催收已外包”：
平台称对不法手段不知情
为了弄清楚闪电借款是如何催款的，法治周末记者下载并注册了闪电借款的APP。
经过绑定银行卡、信用卡的步骤后，到了认证个人信息的步骤，记者注意到这个步骤共有四项认证，分别是手机信息认证、淘宝授权、亲密联系人、身份认证。
其中在手机信息认证和淘宝授权中，记者注意到：页面的下方会有“授权访问您的手机账户信息”“授权访问您的淘宝账户信息”选项，而这两个选项并非可选可不选，若是不勾选，就无法继续往下进行。
在“亲密联系人“这一项中，记者注意到，只有一个“直系亲属”和一个“紧急联系人”需要填写。这也从侧面证明，崔全被骚扰的二十多位朋友并非其紧急联系人。
闪电借款客服告诉记者，催收部门在联系不到借款人的情况下才会联系借款人的亲朋好友；但具体如何获取这些联系方式，以及使用何种方式来催收，客服称闪电借款方面并不清楚，因为催收业务已经委托给了第三方。
杭州网蛙科技有限公司CEO王碧波告诉法治周末记者，现在很多APP都能访问用户的通讯录信息，因此个人的通讯录被掌握并不奇怪，类似的情况此前发生过多次，甚至还有将号码和姓名对应上的情况。
“在上述情况中，用户在完成个人认证时，都必须授权APP访问手机账户、淘宝账户，如此一来，APP获取用户的个人信息、通讯录等就更方便了。”王碧波解释。
不过王碧波指出，能够获取通讯录信息，靠的是APP对用户手机的访问和数据的获取，第三方催收公司只通过用户的手机号和一两个紧急联系人的手机号，是无法在短时间内获得用户大量的手机通讯录信息的。
能否将自己“摘干净”：
关键看平台扮演何种角色
当用户在闪电借款上进行个人认证时，用户不得不勾选“授权访问手机账户信息”或“授权访问淘宝账户信息”选项，在这种情况下，是否能认定闪电借款强制获取用户信息呢？
互联网金融资深分析人士、大成律师事务所合伙人肖飒认为，这种方式并非强制，因为用户可以选择不使用其提供的服务，一旦客户选择该服务，意味着客户进行了授权。
但她认为，闪电借款的催收方式明显违法，违背了公共秩序及善良风俗，涉嫌侵害行为人民事权利；催收手段和措施应当限定在合法合理的范围之内，任何人不得以催收之名侵害债务人其他合法权益，不能将私力救济无限扩大，应该使用合法手段。
中国政法大学民商与经济法学院副教授吴景明则表示，虽然用户在个人认证时勾选了“授权访问手机账户”等选项，但并不意味着平台可以将用户的私人信息转交给任何人、即便是有合作的第三方催账公司，该行为涉嫌侵犯用户的隐私权。
中央民族大学法学教授、网贷315首席学术顾问邓建鹏教授则认为，网贷平台将催收业务外包给第三方公司的情况，需要分情况来看待。
邓建鹏说：“如果网贷平台只是把催收的业务外包给了第三方催收公司，并没有其他行为参与其中，那么这就是一个交易，网贷平台是没有问题的；但如果网贷平台存在非法获取借款人信息的行为，并且将相应信息提供给了第三方外包公司，那么网贷平台和第三方外包公司都涉嫌侵犯公民隐私。
“但要判断这种行为是违法还是犯罪，要根据具体情况来分析，如果是大范围盗取泄露个人信息，那么就有可能涉嫌触犯刑法。”邓建鹏说。
而一位网贷业内人士向法治周末记者透露，因为网贷平台本身没有用户之前的消费数据，所以尽可能多地获取用户个人信息其实是一种风控措施，但如果恶意盗取用户隐私，就属于欺诈；尤其是在用户勾选相关信息时，一定要作出明确提示，好让用户充分了解风险。
此外，该人士还表示，网贷平台与催收公司合作并不少见，银行和信用卡也有不良资产转让给催收公司的情况，“但催收行业也是有门槛的，若一些催收公司违法操作，就如上文提到的催收方式，就已经严重影响了用户和朋友的生活”。
征信体系不健全：
催收面临道德法律双重风险
事实上，催收乱象背后，折射出网贷平台在“逾期不还”状况下的困难处境。
“在某种程度上，平台面临的这种困难与征信体系建设有关，因为我国的征信体系建设尚未完全伸展到民间借贷领域，相关配套措施较差。”肖飒律师指出，因此，未来我国需要建立全面征信系统，并允许互联网金融机构接入央行征信系统，这将使网贷平台的乱象得到有效的根治。
邓建鹏告诉法治周末记者，按照分类，我国现今的网贷平台分两种：一种是像红岭创投那样，借款都有抵押或者质押；另一种是像闪电借款等网贷平台，从事的是纯线上的小额借贷业务，并没有抵押或质押环节。
“没有了抵押环节，平台的工作人员就不可能实地考察借款人相关状况，也就意味着平台方无法对借款人的资产真实性得以掌握。出现逾期或者坏账后，平台方如果派工作人员到借款人所在地去催收或者发律师函等，成本会高到不可想象的地步，所以平台会选择将催收业务外包给催收公司。”邓建鹏解释。
“但外包之后，虽然平台的催收成本能降低，却要承担起催收外包所面临的法律和道德双重风险。”邓建鹏认为，一些游走在法律边缘的暴力催收方式，在短期内可能会带来一定的成效，但从长远来看，会对平台的信誉造成极大不良影响。
不少业内人士也分析指出，催收外包不仅缺乏相应法律法规的监管和约束，催收行业内部也尚未形成普遍认可的行为准则，难免存在专业程度低、运营不规范、合规性差等现象。
因此，邓建鹏建议，P2P企业在选择债务外包公司时，需要对其业务合规性、催收方式、合作权责、收费和反馈标准进行谨慎评估，以免踏进法律和道德的双重雷区。
来源：法治周末
